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摹声至文异曲同工——比较鉴赏《琵琶行》摹写音乐的艺术美

柳杰

描写,是文学作品最基本的表现方法。“行文如绘”“体物写志”“拟诸形容”说的都是描写,描写的长处在于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使读者如睹其物,如见其人,如临其境,得到特别真切的感受。

比之记叙、议论和抒情,描写更难。在描写中,描摹抽象的东西尤其不易。化抽象为具体,现“刹那”为“永恒”,它更见作者文学表现的功力。

音乐能给人带来无尽的遐想,但用文学语言去描绘“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乐曲之美,纯属不易。在这方面,被清人方扶南推许为“摹写声音至文”的《琵琶行》《听颖师弹琴》和《李凭箜篌引》三篇,给了读者许多有益的启示。本文试就三篇对乐曲描摹的技巧进行探究。

一、正面描写摹声绘形

音乐抽象难写,尤其要写得准确、富于感染力,状难写之声,如在目前,非十分笔力,实难做到。三位作者,匠心独具;三首诗作,手法多样。三首诗都运用了正侧面结合的手法,正面摹写不遗余力。

韩愈的《听颖师弹琴》,前十句都从正面摹写音乐。第一、二句以儿女柔情的情节摹写音乐,是以声写声;三四句以将士冲锋陷阵的场面摹写音乐,是以形衬声;五、六句以白云浮动、柳絮飞扬的景色摹写音乐,远近结合以形衬声;七、八句以百鸟啁啾、孤凤引吭的画面摹写音乐,是形声并举写声;九、十句以凤凰失势跌落的特镜摹写音乐,又是以形衬声。音乐抽象难以摹写,但诗的前十句充分运用了多种描写手法,化抽象为形象,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从而表现出了琴声的抑扬顿挫,或柔情或刚勇,或轻盈或失落,让读者于琴声的起落变化之外充分感受诗人的超凡脱俗之悲和坎坷不遇之感。

李贺的《李凭箜篌引》,正面摹写音乐的仅是“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五、六两句。其中“昆山玉碎凤凰叫”一句是以声写声,重现起伏变化,时而众弦齐鸣,嘈嘈杂杂,仿佛玉碎山崩,时而一弦独响,如凤凰鸣叫,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而“芙蓉泣露香兰笑”一句是以形写声,渲染乐声的优美动听,“芙蓉泣露”写琴声悲抑,“香兰笑”写琴声的欢快,可闻可睹。

白居易的《琵琶行》,摹写音乐一段文字,正面描写居多,侧面烘托以少总多。正面描写从琵琶女调弦、弹奏时的神态、动作方面先进行“蓄势”,之后运用对比手法,充分运用比喻修辞,通过摹声绘形、视听结合极写乐曲旋律的变化:粗重急切——轻细低缓——清脆圆润——婉转流畅——幽咽凝绝——雄壮高亢——戛然而止共七个乐段。

二、侧面烘托传神达情

《听颖师弹琴》一诗,后八句都从听琴者的感受与反映的角度,从侧面烘托琴声的优美动听、渲染琴师技艺高超。听者原本铁石心肠也为之起坐不安、泪雨滂沱到不忍卒听,到最后一会儿被引入欢乐的天堂,一会儿又被掷入悲苦的地狱,这种感情的剧烈波动,更好地从侧面烘托出了琴技的高妙。诗人听琴,音乐的抑扬顿挫,声调的悲喜哀乐,引发了诗人因谗言被贬后的身世之感和境遇之悲的情感共鸣。

《李凭箜篌引》一诗,从第七句“十二门前融冷光”至诗的末尾,全是写音响的效果,也就是通过写音乐的感染力从侧面烘托乐声的美妙。诗人展开大胆的想象,极尽夸张之能事、从多方的反应极写音乐的感染力,从人间扩大到仙府,从仙府升入天庭,从天庭移至神山,再由神山改用写静物,全方位、多层面铺饰,乐声的美妙动人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样诗人对乐曲的感受和评价可谓既曲折而又明朗地表达了出来。至于诗的第二、三两句也是写乐声,但诗人避开了无形无色难以捉摸的箜篌声,以实写虚,也是从侧面烘托出乐声惊天地、泣鬼神的魅力。

《琵琶行》一诗,仅“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两句,是写周围船上的人们都沉浸在“余音绕梁”境界之中的感受、写乐曲的余韵在月夜秋江上回荡的空灵境界,从侧面烘托出乐曲震撼人心的魅力。

三、侧重点不同,风格迥异

《听颖师弹琴》,正面描写和侧面烘托,文字方面平分秋色。正面写声音或示之以儿女柔情,或拟之以英雄壮志,或充满对自然的眷恋,或寓以超凡脱俗之悲和坎坷不遇之感,无不流露出深情厚意;写听琴者的感受从侧面烘托琴声感染人心的力量以至难以猝听,正是诗人因谗言被贬、心事愁苦的折射。诗借助丰富联想的形象极尽描摹之能事,风格浪漫华丽,而听者的感受却回归于传达现实的境遇和心事。全诗既有浪漫主义色彩,又有现实主义的内涵。

《李凭箜篌引》,作于元和六年,李凭是梨园弟子,善弹箜篌,名噪一时。“天子一日一回见,王侯将相立马迎。”诗歌下面描摹音乐的文字仅“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两句。为了传达乐曲的美妙,诗人没有对李凭的技艺作直接评判,也没有直接描述诗人的自我感受,而是极写乐曲的感染力,即通过大量的文字描绘音乐的效果,侧面烘托出李凭技艺的高超,曲折而又明朗地表达了诗人对乐曲的感受和评价。全诗轻正面描摹而重侧面烘托,侧面描写又通过人间到仙府,从天庭到神山,从动物到静物,想象奇特,意象鲜明,从而形成了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

《琵琶行》,描写琵琶女弹奏一段,描写乐声的文字,正面描摹远多于侧面烘托。诗人充分调动视觉形象和听觉形象,从正面极力描写乐曲旋律的变化,实则以传达演奏者悲苦的境遇和凄惨的心情,更是以此引发诗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情共鸣。具体来看,旋律的粗重急切,传达演奏者内心的悲愤凄苦;旋律的轻细低缓,正是演奏者满怀哀怨的心理反应;旋律的激越高亢,表达演奏者内心的无限激愤;乐曲的戛然而止,不正传达了演奏者的难堪情思吗。这里,句句描摹音乐,句句又传情达意,从而形成了诗歌的现实主义风格。

总之,鉴赏诗歌,学会比较鉴赏,既可以让欣赏者学会灵活多变的描写手法,化抽象为具体,变无形为有形,又可以尽情地领略诗歌表情达意的魅力。

(柳 杰 甘肃省庄浪县第一中学 74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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