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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有所思,夜有所书——关于韩少功《日夜书》的研究综述

沈闪[武汉大学文学院, 武汉430072]

摘要:《日夜书》于2013年3月在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目前在知网、万方等数据库中有近六十篇对其研究的期刊、学位论文。笔者从文本、文体、比较研究的角度,对资料进行整理分析,试图进一步拓展和深化已有研究,并发现荒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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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韩少功《日夜书》文本研究 文体研究 比较研究

韩少功文学创作始于1978年,并持续至今,是文坛上一位有影响力的思想智者。其创作可分为四个阶段,一是1979年到1983年以《月兰》《西望茅草地》为代表的知青小说阶段,二是1984年到1995年以《爸爸爸》《归去来》为代表的寻根小说阶段,三是1996年以《马桥词典》为代表的旨在探讨语言、艺术与思想的词典体小说阶段,四是2002年后以《暗示》为代表的散文化小说阶段。

时隔十年,韩少功又贡献了一部长篇力作。《日夜书》刚出版,便引起学界广泛关注。笔者在知网、万方等数据库查找到近六十篇对其研究的期刊、学位论文。本文从文本、文体、比较研究的角度,对这些资料进行整理分析,试图进一步拓展和深化已有研究,并发现荒区。

一、文本研究

(一)主题意蕴

近二十篇论文对《日夜书》的文本思想展开研究。它们着眼于特定时代里的人和事,并试图通过对时代情绪的阐释及解读追寻文化大革命对知青及其后人的影响。此方面论者主要有廖述务、何英、金德芬、唐伟、卓今等人。廖述务详细解读文本,主要描绘几个人物形象,并以此来关涉当时的时代社会;其后他对《日夜书》叙事做了简要分析。唐伟认为文明与野蛮的对比、翻转是构成《日夜书》历史钩沉的诗学辩证法;韩少功以知青遭际的伦理叙事,将现实之思、未来之忧和历史之虑,将家国命运、社会变迁和个人经历,以小说样式和盘托出。②与唐伟不同,金德芬认为“韩少功打开记忆之门”,思索着命运的前因后果;同时也指出韩少功试图使读者明白,“人生的复杂与曲折是远超想象的”,因此我们要收起轻易做出评价与结论的习惯,“慈悲远比懂得更重要”。卓今则重点探讨文本潜在的深层意义。他认为,韩少功通过情感结构输出价值观和阐释各个时段的社会文化心理构成,并通过把人物置于“不对等的伦理中”使之构成一种不断升腾的悲剧力量。④无独有偶,胡良桂和何英都思考文本的哲学意义。前者认为《日夜书》不仅是知青时代现实的真实写照,更注重探寻生命奥秘,即《日夜书》以不同人物的不同人生回答了“世界是混乱的,人性是荒谬的”这个时代精神之问。何英说,《日夜书》有着深厚的哲学内涵,韩少功作为思想型作家了不起之处就是以温情的笔触写到了对这个世界的爱;但他也指出,韩少功不懂得在小说中设“谜”,“《日夜书》被韩少功式的思想绑架并失去了自身”。

(二)题材归属

通过进一步分析,笔者发现在题材归属上,当前学界有把《日夜书》划归知青文学还是后知青文学的分歧。下面将对此做一简要分析。

1.知青文学

韩少功以知青文学登上文坛。知青生活为其创作带来了很多素材,如在前期作品中都可看到知青生活的影子。《日夜书》是知青在白马湖茶场下乡生活的再现,众学者称其为知青小说则见怪不怪了。刘复生认为《日夜书》是一部解密知青文学话语魔咒的书,同时指出知青经验的历史能量并未耗尽,它的出现使知青经验在当代重新具有“新的意义”。此外,刘复生还把《日夜书》比喻为重新打开知青记忆大门的一把钥匙,认为它“呈现了以前知青文学所不曾呈现的知青生活场景、事件,以及各色知青人物”,从而得出“《日夜书》是对知青写作的一次反知青写作”的结论。有趣的是陈华文亦把其看成是“知识青年命运的时代书写”,持《日夜书》描绘一代知青群像与命运的观点。庄文勤则主要从几个典型知青人物谈起,后则对知青生活进行描绘。众论者把《日夜书》归为知青题材源于书中对知青生活、人物的描绘,但仅以此作为评判其题材归属则有失偏颇。此外,除《掘开知青经验的冻土——评韩少功的长篇小说新作(日夜书)》是严格意义上的作品研究外,其他几篇文章因不够深入、系统和规范,称之为随笔性的作品解读更为合适。

2.后知青文学

随着《日夜书》研究的深入,陆续出现了《日夜书》取材于后知青生活的观点。持此观点的文章较少,仅有陈鹭的《(日夜书):“后知青文学”的当下书写》和罗美红的《韩少功(日夜书)对知青文学的反叛书写》。陈鹭认为《日夜书》虽以知青经历为基点,书写知青记忆,但知青在农场里的生活只是一段段经历,“知青们结束知青生涯、返回城市后的生活”才是《日夜书》的重点,紧接着便举出带有知青后遗症的代表人物。同时罗美红也指出“《日夜书》是对以往知青小说的一种反叛书写”,认为韩少功用叙述与思考并行的写法“对知青及后知青的当下生活进行了崭新的陈述与阐释”。⑩陈鹭和罗美红在知青题材之外,为《日夜书》研究开辟新的探索方向是值得肯定的,但他们仅限于个案研究,缺少对整个后知青文学的分析,并未指出知青与后知青间的严格界限,也未指出《日夜书》在后知青文学上的影响与地位。

1985年韩少功以《文学的“根”》开启了寻根文学的光辉历程,随后贡献出了一盘盘寻根文学大餐,其新时期创作沿袭寻根文学而来,多少会受到寻根文学的影响。就如韩少功在一次访谈中所说:“我用‘日“夜’做书名,是为了表达从特殊年代到今天,从农村到城市,人们从精神道德及物质生活层面产生的反差,也是一种寻根。”但可惜的是在已有研究中,并没有人从此角度对其进行解读,学者们关注的仅是知青、后知青文学方面,可谓是《日夜书》研究的一大缺憾。另外书中弥漫着浓重的湘楚文化气息,故在文本研究中,我们不能仅局限于思想意蕴、内容题材的探讨,巫楚文化底蕴也同样值得关注。

二、文体研究

纵观韩少功的文学创作历程,文体创新是一个持续不变的永恒追求,其小说总会在深刻的内蕴之外给我们形式上的震撼与启发,如《马桥词典》《暗示》等皆为文体创新的典范之作。文本研究之外,《日夜书》的文体研究也蔚为大观。

(一)文体创新

《日夜书》刚面世,学界就兴起文体争论的热潮,这从舒晋瑜的《犯忌还是突破韩少功(日夜书)文体探索引争议》和石一枫的《文体实验的必要性?》两篇文章中可见一斑。对于《日夜书》中修辞法上的突破,格非深受启发,他认为“韩少功把对事件、对故事、对人物的评判交给了叙事者本人”,并通过小说化的方式重新建构对话关系;陈晓明则认为《日夜书》的文体叙述隐藏得比较深刻,“是通过人物带动叙述”。程德培在《打碎,如何重新组合一一评长篇小说(日夜书)兼论韩少功的小说修辞》中,以其为个案纵观韩少功的小说修辞。他认为《日夜书》在整体上依然是“碎片”重组,因为运用了大量拼接、闪回、剪切、插入、大跨度的跳跃,并充满着随笔式的议论;同时也指出韩少功在运用第一人称叙事时,在把握“作者、叙述者和‘我”’的关系上的尺度不恰当。赵树勤在《进步的回退:韩少功(日夜书)的美学追求》一文中称《日夜书》是自《马桥词典》《暗示》以来的最像长篇的长篇,是韩少功文体回归的表现,并指出回归体现在“注重细节与故事”“回归人物塑造”和“回到民间语言”三方面。黄惟群和黄德海则从写作手法的创新上窥探《日夜书》的文体创新。前者认为《日夜书》不求故事完整,符合现代派打破传统小说写作模式的写法,是一种以个人特质、擅长为首要,不拘一格地选用最适合个人发挥的写作形式,是现代手法结构的小说。后者则在《风吹哪页看哪页》中持相反观点,认为《日夜书》对心灵暗角的描写,点到即止,不再在人类心灵的暗角上广掘深挖,从而拒绝了现代派小说以来,对人性暗面“发现的惊喜”。“在这个意义上,《日夜书》在叙述人心和社会的黑暗面时表现出的审慎和延宕,几乎让韩少功失去了锐利的批判锋芒,退出了现代小说人性发掘的竞技场。”

(二)小说叙事创新

韩少功小说的叙事常让人津津乐道,《日夜书》也不例外。在文体研究的众多学者中,以叙事学角度来研究的首推卓今和彭超。卓今认为《日夜书》显示出韩少功“高难度系数的叙事本领”,书中用复调艺术作为表层结构,“通过情感结构输出价值观和阐释各个阶段的社会文化心理构成”,“真实作者、隐含作者与读者互动,编码者与解码者身份置换”,“叙事中心便隐藏在这个潜在文本之中”;同时,卓今指出《日夜书》叙事的时空特征,即时间和空间交叉、叠加。彭超把后知青叙事称为韩少功写作的一种尝试,他认为韩少功故意制造出距离感,不断地将读者从现场感中拉开,是“用实验的文体、敏感的语言、折叠的时间等多重元素开启对后知青的叙事”。舒文治则把韩少功创造的叙事模式称为“串联并联通电、接天接地通灵的叙事模式”,他认为《日夜书》中融合了“回忆的遥接与现实的切人”。⑩李杰俊从显隐两个叙事层的角度提出独特的见解,他说《日夜书》由知青时代和后知青时代两部分构成。苦涩与温情的知青生活以一种隐性的方式呈现,而充满矛盾挣扎的后知青生活则以显性的方式呈现;同时他还指出《日夜书》不乏“新左翼文学”的色彩,因为小说中颇多对当下社会各个阶层抱怨与戾气的描写,与“底层文学”有相通之处。

文体研究中,众多论者把眼光集中于形式、表现技巧的探讨,对书中方言的研究仅胡良桂有所涉及,他说《日夜书》的语言“既能融合哲学,也能融合诗歌,还能让哲学与诗歌语言辩证统一”。韩少功在《马桥词典》中开启了方言与普通话的研究,提出保护方言的新关注点。《日夜书》中随处可见方言的运用,这或许是韩少功对《马桥词典》的回应。因此,我们可从语言视角展开研究,以此发现其与《马桥词典》的内在联系。尽管有论者提出《日夜书》中有大段的“跳回”“闪接”,也有学者指出韩少功是用散文的手法来写小说,但就目前研究现状而言,还没有人真正深入系统地以散文化叙事这个视角来研究。

三、比较研究

在文本与文体研究之外,亦有人从比较学的角度来研究。

一是把《日夜书》与《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作比,李遇春是代表。《一部昆德拉式的中国小说——我看(日夜书)》和《韩少功对米兰-昆德拉的文学接受与创化——从(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到(日夜书)》都有涉及。韩少功曾和韩刚一起翻译过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他的文学创作无形中受到昆德拉的影响。《一部昆德拉式的中国小说——我看(日夜书)》一文中分析了《日夜书》独特文体的成因所在,李遇春把《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和《日夜书》做了横向比较,认为韩少功“把昆德拉的现代小说叙事经验与中国古典小说叙事传统”完美结合;同时他也指出《日夜书》在文体上是“进步的回退”,因为它是以中化西,“表面上带有浓厚的昆德拉色彩,骨子里其实还是在追求文学上的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无独有偶,胡良桂也持相似的观点,即“《日夜书》既有中国古代传统小说《左氏春秋传》《儒林外史》的文脉,又有西方现代小说马尔克斯、昆德拉的影子”。在另外一篇文章中,李遇春从跨文体、跨艺术、跨主题写作三方面指出韩少功对昆德拉小说艺术的接受与创化。此外,李遇春还着重从立意、艺术形式、叙事结构等层面考察韩少功对昆德拉创作思想及手法的继承与发展。

二是把《日夜书》放在当代文坛上与其他作家的作品作比。何英在《作家六十岁——以(带灯)(日夜书)(牛鬼蛇神)为例》中,把《日夜书》和另外两位作家的作品放在一起来探索带有一定普遍性规律的中国作家六十岁时所呈现的写作状态,他指出三位作家分别从三个面向向读者展示了过人的才华及对小说的贡献:贾平凹的语言才能、韩少功的思想功力、马原的形式实验。同时他还认为韩少功有被思想绑架的辩证癖,与其说《日夜书》是小说,还不如说它是韩少功的思想体悟。黄德海在《如何重新讲述一个时代——关于三部知青小说》中,主要从文本内容的角度把《鱼挂到臭,猫叫到瘦》《知青变形记》《日夜书》统称为知青小说,并通过这三部小说窥探知青小说在当代文坛的地位与影响。

三是不同版本之间的比较。相宜在《形式也是内容——韩少功(日夜书)大陆台湾版本比较》一文中,从版本学的角度对《日夜书》展开分析。因文化差异,故版本的叙述顺序不同,章节间的过渡也有所改变。文中指出,台版与大陆版本最大的区别是,台版叙述基本以时间为序,还原知青生活原貌,脉络相对连贯;而大陆版则通过拆解、陌生化表达,还原破碎的记忆原貌,脉络前后打乱。通过比较,韩少功的文体实践与文学理念得到进一步探究,同时也为进一步解读《日夜书》,理解韩少功内容与形式关系的文学表现提供了新的途径。

比较研究虽有学者涉及,但相对来说还比较薄弱。

四、结语

以上众多研究成果有益于文学创作的繁荣,有益于文学批评的进步,也有益于我们正确认识和评价《日夜书》。但在对上述资料的整理和思考过程中,笔者还发现一些有待拓展和深化的薄弱环节:

一是文本研究有待系统和深入,在已有研究中,一些文章还停留于现象描述和印象式评论的浅显层面,如随笔式的读后感,皆泛泛而谈。以笔者拙见,我们可从寻根文学视角、文化视角、语言视角和散文化叙事视角对《日夜书》进行深入的个案研究,此举大大有利于加深人们对一些相关理论的认识,如知青、后知青、寻根的当下意义、新时期小说叙事手法的新发展……

二是比较研究有待深化。若想深入探讨《日夜书》的创作艺术与主题意蕴,它与同时代同倾向的作家作品或与韩少功其他作品作比较都是绕不开的内容。如我们在将《日夜书》与其他知青、寻根作家的作品比较中,扩展了视野,真正发现了韩少功的独特性与创新性;另外通过《日夜书》与韩少功早期知青文学作品的比较,可窥探韩少功不同时期的创作特点及关注点。

三是作家创作论研究有待加强。韩少功最先以知青作家的身份登上文坛,随后其举起文学寻根的大旗,20世纪90年代他以一部《马桥词典》开启词典体小说阶段;新世纪以来的创作则努力追求小说的散文化,时隔十年之后《日夜书》面世。对韩少功整个文学创作历程的研究,不仅可发现其创作的发展变化,同时也能丰富作家创作论,为后起作家提供宝贵的创作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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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李墨波.韩少功与《日夜书》[N],文艺报,2013-04-26(002).

[2]黄灯.《日夜书》:整体性叙述后的精神图景[J]小说评论,

2014(1).

作者:沈闪,武汉大学文学院2014级写作理论与实践专业硕士研究生,

编辑:杜碧媛E-mail:clubiyu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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