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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红楼梦》的影视改编研究

周 茜

(江苏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徐州 330013)

摘 要:2010年影视界有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现象,那便是四大名著都迎来了新一轮的翻拍热潮。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由李少红执导的新版《红楼梦》,因其大胆的创新引起了热议。文学名著的影视改编从本质上讲就是改编者用当代人的眼光重新阐释原著作品。改编后的作品不管怎样都会多多少少地带有改编时代的痕迹,更能体现出当代人的时代精神和审美情趣。这种改编的恰当与否直接会影响其被接受的程度。这种过程是一个尝试的过程,因此得失定会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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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新版《红楼梦》;当代意识;时代精神;审美情趣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4-0146-03

古典文学名著作为特定时期的文化产品,就不能避免地会为时代所局限。但名著之所以为名著,正是因为它的思想意义与价值不受时空的限制。“如果一部文学作品只是机械地反映了它所处的那个时代的生活,而没有从中揭示出具有普遍意义的生活哲理,没有体现出超时代的艺术价值,那它就不是一部真正优秀的名著”[1]。因此,名著总是体现出一定的两面性,它既有超时代的永恒的思想和艺术价值,同时又有时代的局限性,《红楼梦》作为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也具有这样的两面性。但是,改编历史名著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古典文学名著都具有很高的艺术性和博大精深的文化意蕴,改编者很难达到原著的水平,且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也早就在读者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李少红导演新翻拍的新版电视剧《红楼梦》在总体上还是成功的。不过,任何一部文学作品的翻拍都绝不可能毫无瑕疵,尤其是像《红楼梦》这样的世界名著。新版《红楼梦》在翻拍的过程中既有他的成功之处,也有它的失败之地。

一、改编过程中的成功之处

(一)总体风格的把握得当

在改编的过程中,总体看来基本是做到了尊重原著,例如它的台词,几乎全部都是书中的原文,情节发展也是与原著的故事发展脉络相一致。总的来说,《红楼梦》是属于写实的,它具有很强烈的现实批判性。但《红楼梦》更表现出了虚实相生、亦真亦幻,充满诗情画意,唯美而又浪漫。正如胡文彬所言:“《红楼梦》将诗、词、曲、赋、楹联、诗谜、偈语、酒令、谣谚都吸收到小说的叙事中,使之成为诗性化了的小说典范,它的体裁和本质是小说,但同时也是一部具有诗的灵魂、充满抒情韵味的长篇‘叙事史诗’。”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其写意略高于写实。它是一部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经典作品。所以,改编者在二度创作《红楼梦》时,要注意将写实和写意这两种艺术风格完美统一起来。87版《红楼梦》在改编时,注重表现现实主义,反对虚幻迷离,甚至还省略了原文中很多虚幻情节和诗词曲赋,使得原著艺术风格的完整性受到很大影响,这是受到当时时代思潮影响的结果。而新版《红楼梦》在改编过程中对几个重要的虚幻情节的处理充分体现了对原著“虚实相生”的特色的重视。在这一点上,李少红导演的改编可以说是成功的。如开篇的“补天神话”和“绛珠还泪”神话,以及第5回的“太虚幻境”的情节设置,凸显了原著的立意和神韵。这一方面归功于影视制作科技的发展,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导演在改编时的小心谨慎。重拍《红楼梦》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在当下这种快节奏的文化旋律中,要做到尊重原著还要有所发挥,并且这种发挥还要符合大多数观众的审美趣味,是很难的。

(二)声音、剧情与台词的相呼应

新版电视剧《红楼梦》不仅在声音运用上与剧情相呼应,而且台词也非常有表现力。该剧运用了无调性、无词性音乐哼唱形式,这种音乐包含着很多内容,可以起到一种“无声胜有声”的效果。在配乐方面,导演再次进行了创新,在剧中经常重复出现的轻声哼唱,不仅可以渲染气氛,还给人以深奥奇怪的感觉,从而揭示出人物复杂的心理。如宝玉给林妹妹送旧帕子,晴雯不知是何缘故,而黛玉却一看便知。此时的黛玉内心有一大段的心理独白,非常复杂。新版电视剧就用轻哼方式揭露出黛玉的心理,取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各种声音的注入对剧情的展示也起到了暗示和渲染的作用,让人物形象更加生动。譬如贾琏偷情时的配乐很有调情味道,贾瑞两次想要调戏凤姐时音乐都很滑稽,这些都很好地补充了剧情。此外,剧中歌词的内容也另具特色,大部分歌词都用的是原文中对应人物的判辞,这应该是影视演绎原著最佳的技术措施,用歌唱判辞起到了很好的抒情作用。不同的是,原著是先有歌词再有故事,是预叙,而电视剧中通常在故事发生之后才会响起配乐,不仅渲染了气氛,也非常恰当地总结了剧中人物的命运。新版《红楼梦》配乐得当、台词的表情表意性都非常显著,例如在塑造“诗魂”黛玉时,为了表现她的内心情感变化,李少红导演将各种艺术要素都充分调动起来,昆曲女音的悲唱,夜半时分孱弱的风声与剧情相呼应的同时还为其悲伤情怀营造了恰到好处的艺术氛围。再如,凸碧堂品笛一幕,笛音凄清悲凉,赏月末了,老夫人说了句“我们散了”时,表情悲悯,电视剧中音乐也悲壮起来,似乎是贾家终究会“树倒猢狲散”的悲剧预兆,这些比起文本来更感性、更让人联想。

《红楼梦》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电视剧中的台词用语极具表情性。例如原文第24回,贾政奉命欲将宝玉与众姊妹迎入大观园,然后对众人进行训话。李少红导演演绎的新剧则加了一句之后才按照原文的意思让王夫人问宝玉的药是不是吃完了。王夫人这句愤怒的责备引起了大多观众的共鸣,犹若是在替电视剧的观众们使劲地嘲笑了刻板的伪君子贾政一把,这种效果也只有经过影视才能传给观众。在电视剧中,语言越具有表情力量,对白越直接生动就越能与观众产生共鸣。因此,电视剧和原著相比,人物的语言更加直白,也更加主观,这样就更能揭示人物的心理活动。另外,我们还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观众并不是专门研究红学的,要向观众传达《红楼梦》的原著精髓,是需要借助其他的手段的,音乐、画面、旁白这些辅助手段都能起到解说的作用。

(三)氛围的巧妙营造

李少红导演为了能够营造一个与原文大体一致的氛围,在《红楼梦》的裁剪镜头与暗喻上费了很多心思。镜头裁剪的创新,主要体现在电视剧中的人物走路时采用与一般古装剧优雅稳重所不同的快镜头。再比如,宝玉在太虚幻境中阅读宝钗和黛玉的判辞时,镜头中一只金钗不慎落地,这时宝玉弯身去捡,恰逢此刻折叠装的册子纷纷飞落,随即便有旁白读出了凤姐、迎春、妙玉的判辞。特殊剪辑成功地渲染了太虚幻境中的阴异气氛,也表现了导演试图通过影像手段来营造氛围的目的。事实上,通过艺术手段传递原文中的某种哲理思想,这也体现了特殊剪辑的妙处。除了用特殊镜头剪辑来渲染如梦如诗的原著精髓,导演还巧妙运用了各种暗喻。暗喻的手段有更换演员、增加门扇等细致道具以及色彩的变化。李少红导演更换了主要演员,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扮演成年宝玉的演员,他的眼神中一直有一种迷离深邃,被一层忧郁所笼罩,已不见少年宝玉眼神中的快乐和灵光。宝玉在知道婚姻的实际情况后将自己关在门内,隔着这扇门,他为自己和林妹妹求情,但是薛宝钗和花袭人却不管他内心的痛苦感受,仍然隔着那扇门对他说教,甚至残忍地将林妹妹的死讯告诉宝玉。这扇门在原文中是没有设置的,剧中却用这扇“门”告诉观众虽然他们近在咫尺,心灵却相隔天涯[7]。色彩的变化的例子最为典型的就是王熙凤。故事的前半段,王熙凤都是身着大红色这一类非常鲜艳抢眼的服饰,以衬出她的雍容华贵与爱好奢侈。但是在她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她衣服的颜色就变成了与先前对比相差甚大的黑色与灰色调了,毫无生机,缺乏生命力,是对凤姐生命力即将衰退的暗示。

新版电视剧《红楼梦》在氛围的营造上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这是因为李少红导演在从电影界转入电视剧创作以后,习惯了注重气氛的营造。巴拉兹说:“气氛是一切艺术的灵魂。”[2]李少红对于气氛的看法是:气氛不能只是作为烘托情节的修饰物,而是应该看做是艺术的最高境界。在新版电视剧《红楼梦》中,李少红导演为了将这部诗化小说的形象充分表现出来,就是通过营造气氛来统摄其他艺术要素的,如光、影、声、色的运用均服从于气氛这一终极要素。总体气氛到了,观众的感觉就到了。总体的气氛营造的恰到好处,那么这部电视剧的整体风格与诣旨就不会与原著相去甚远。雨在这部悲剧作品中经常上场,因为它不仅在形态上与泪相似,而且本身也具有一定的文化含义。贾家被朝廷抄家后,为了营造了一种悲悼的气氛,绵绵细雨下个不停;宁国府被抄检时外面也恰好漫天飞雪,这里的悲剧气氛就更浓厚了。用光作画来营造氛围是李少红的强项,这在《红楼梦》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宝玉进屋亮相的一束光影运用的极为成功,电视剧镜头是这样表现的:伴随着一声“宝玉来了”,原本并不十分亮堂的屋内骤然照进来一束白光,这束亮光将门帘都映得十分光亮,随即,原先沉闷的气氛被打破,变得欢快起来。宝玉这道“亮光”照亮了整个大家庭,说明宝玉出淤泥而不染,这是宝玉地位和性情的形象比喻。同时,李少红导演也没有只表现贾宝玉一个人。剧中的另一主要人物林黛玉也有充分的表现镜头,她在贾宝玉这束光影的衬照下孤芳自赏。这一镜头说明在这个看似平和融洽的大家庭中,能给她带来一丝光亮和希望的也就只有眼前的宝玉一人。

从整体上看,这部大型电视剧从风格、情节、配乐、台词、镜头裁剪、暗喻等方面展现了女性的的独特视角,与《红楼梦》这部礼赞女性美、追悼家族亡的诗化小说是深深契合的[3]。

二、改编过程中的不妥之处

(一)人物造型不妥

87版电视剧《红楼梦》已经是深深地扎在了大部分观众的心中了,在这些观众的心里,87的改编就是“正统”,其他的改编方式如若有不同的地方便很可能引起观众的不满。这也就是新版《红楼梦》为什么备受争议的原因了。李少红导演对服饰进行大胆创新以及采用的许多匠心独运的的拍摄手法让很多老一代观众很难接受。新版《红楼梦》自从选择演员以来就一路风波不断,开播后更是千夫所指,被指“超现实太离奇”。最让观众受不了的就是人物造型了,少年宝钗、黛玉的定妆照出来后被挖讽为青蛇、白蛇,随后妙玉“头戴粉色大牡丹”、“额顶黑色唱片”的造型,被网友讥讽为媒婆。元春、迎春、探春、惜春的定妆照也不能为观众所接受,特别是“额妆”、“红眼妆”,很不被观众接受。更有网友戏言,妃子“元春”的“红眼妆”简直和王菲一个经典的舞台妆如出一辙。

在诸多令人不满的缺失中,观众意见最大的当是女人头上的贴片,即所谓额妆,无论是在考古资料还是古代绘画,根本都没有痕迹可寻。《红楼梦》于1784年完成,里面人物的头型样式有很多的插图和舞台剧做参考。艺术创作要高于生活但是至少也要原于生活。演员额头贴片式的发型是那个时期流行的吗?总不能为了造型的需要而胡编乱造吧?新版《红楼梦》剧组尽管坐拥上亿的投资,但如果它一开始就被拜金主义和社会的裙带关系所困扰,到头来也只能是拍了一部穿着名著外衣的肤浅作品而已。

李少红导演对这件事给观众的回答是从清代孙温的《红楼梦》画册中得到的灵感。可是翻看孙温画册及之前改琦绘制的《红楼梦人物》,根本看不到如此发型。其实这造型的出处只有一个,便是叶锦添“拉了昆曲的一层皮”。昆曲美在它是由多种元素共同构造而成,而导演却单独拿出一项元素,前后非常不搭,既不符合生活常规,也无美感可言。再者,戏曲造型也是可以在生活中找到原型的,绝不只是天马行空般毫无根据地瞎编乱造,额妆也如此,可以说是一种失败的所谓尝试。

(二)演员选择不当

新版《红楼梦》的演员选择也存在的很大的问题。李少红本想以87版为戒,避免同一个角色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演员来诠释,这体现不出年龄变化和事态发展进程。所以她采用更换演员的方式:由三个不同的演员来饰演不同人生阶段的贾宝玉,另一女主角薛宝钗也是由两个演员来扮演的。这样做本是好事,能够通过时间的变迁见证人物的成长与心智变化。但是由于演员无论是形象还是气质上都有很大差异,导致他们在剧中不能很自然地衔接。更蹊跷的是,林黛玉、薛宝钗作为红楼众多女儿中的两个核心人物,代表曹雪芹对于女性审美的两个极致,林黛玉柔弱纤巧如飞燕,薛宝钗丰满美丽似杨妃,所谓“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可李少红导演偏偏不按常规出牌,“胖黛玉”“瘦宝钗”实在是让人诧异。

古典名著中的人物形象早已扎根于读者和观众心目中,因此在影视改编时如何注意将主要人物的鲜明形象塑造出来,并且将这一个性基调贯穿始终,是值得改编者注意的。曹雪芹在原著第一回中交代创作要旨是为了使“闺阁昭传”,这就说明《红楼梦》是一部以描写众多年轻女子为主的小说,书中的女性形象如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探春、晴雯、袭人、尤三姐等个个生动形象。87版电视剧的人物形象塑造可谓个性鲜明,宝玉痴傻、黛玉聪慧、凤姐狡黠、宝钗谨慎、湘云豪迈,人物的神韵风采也与原著吻合,这些形象已经在观众心中沉淀下来。而新剧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无论是与原著还是与87版相都存在一定差距[1]。翻拍剧有一个好的好处就是站在名著的肩膀上,根本不用担心没有话题和粉丝。失败的翻拍剧从严格来讲,就是在利用炒作的话题来引起观众注意,它只是对市场的一次提前消费。时间久了,其负面作用必定会显现出来。只顾眼前利益而置长远利益于不顾,不在原著本身下功夫,而是利用原版的名气和带有噱头剧情的“翻拍剧”成功率有多大?就算一时成功也毫无文化和时代意义可言,这样的翻拍剧还不如不拍。《新周刊》曾做过统计,2002至2009年的100部翻拍剧,被观众基本认可的不超过10部。

(三)当代意识的过度参与

改编者在改编时需要恰当地把握“当代意识”的参与程度。改编名著除了弘扬传统文化之外,还应该用现代人的眼光对名著进行二度创造。这种再创造在提高影视剧艺术品位的同时,充分发挥了影视剧作为大众传媒的职责和作用,完成其为当代社会大众服务的使命。随着改编经验的积累,改编者们已经越来越自觉地意识到“当代意识”参与改编的重要性了。例如新版《红楼梦》更多地体现了大观园儿女们对真善美的苦苦寻求。这不仅弘扬了传统文化,也表现出了轻个体重群体的价值取向。但改编者在改编文学名著时经常会犯一个毛病,就是“当代意识”的参与过度了,将自己的意识强加给古人。比如新版《红楼梦》中,改编者花大力气着重表现超出实际的情色,在黛玉之死等情节上也使用了让现代人都觉得很震撼的裸死方式,这无疑是艺术的戕害。

三、结语

既要满足国人的名著情节,还要体现名著的文化意义,这才是名著改编的关键所在。实践证明,对待名著不能像一般的电视剧那样有钱就可随便拍。文学名著的改编,尤其是经典名著的改编,必须处理好忠实原著和再创造的关系。改编者只有以当代人的眼光重新审视原著,做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忠实原著的基础上有所创新,用现代观众普遍能接受的影视科技手段重新演绎原著,才能获得观众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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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王欢.中国古典名著影视改编“适度性原则”的探讨[J].重庆工商大学学报,2012,29(4).

〔2〕吕乐平.中国家庭伦理题材电视剧的叙事艺术[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7.8.

〔3〕巴拉兹·贝拉.电影精神史[M].安利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9

(责任编辑 王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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