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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美而狰狞的女人花——《玫瑰门》中司绮纹人物形象分析

彭晓娅

(重庆师范大学,重庆 401331)

摘 要:《玫瑰门》的出现标志着铁凝创作风格从“香雪时代”的清纯质朴到“玫瑰门时代”的成熟冷漠的逆转。铁凝以冷隽裕如、理智甚至残忍的笔锋为我们塑造了各具特色的人物形象。司绮纹是这个时期典型代表。本文将从司绮纹作为女儿、妻媳、母亲三种身份分析其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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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玫瑰门》;铁凝;司绮纹;形象

中图分类号:I20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7-0159-02

基金项目: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学术创新项目(WXY14YJS008)

从“香雪时代”的清纯质朴一转成为“玫瑰门时代”的成熟冷漠,铁凝脱下了安然青春洋溢的红衬衫,走进社会的深处,也走进人性的深处。这样的转变使得铁凝作品显现出不同于以往的风格和丰富性。她不再单纯地直言人性的善恶,也不再纯粹地描写人物的性格,她所塑造的人物形象更有嚼头了。这一时期,有一部作品不得不说,它既不是情节小说,也不是性格小说,而是一部抗拒时间磨损的创作,就是长篇小说《玫瑰门》。《玫瑰门》的丰富内蕴、出色的女性心理描写是铁凝六易其稿完成的一次新探索。这里面有一个人物不能不提,那就是铁凝小说中形象最饱满、最富有争议性的司绮纹。通过她,铁凝写尽了人间的美与丑、善与恶。鲁迅先生曾提到女人的“女儿性”、“妻性”、“母性”,大部分女人都是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成熟变化的。因此本文将从司绮纹的女儿时代、妻媳时代和母亲时代三个阶段探讨司绮纹的人物形象。

一、女儿形象——纯真而娇美的睡莲

少女时代的司绮纹纯真无邪、清爽明朗。她如“池水般清澈、睡莲般纯洁”。她出身名门,衣食无忧,端庄貌美,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她无忧无虑地生活在童年的象牙塔里。幸福美满的家庭以及书香门第的熏陶,使她聪敏、开朗、博学多识。她在秉承“孔孟之道”,深知“程朱理学”的同时,也领略了现代文明的新鲜。她本可以像那个时代的闺秀小姐一样,本本分分嫁一个富贵人家,做一个尊贵的少奶奶。可是她进了教会学校,接受了新式教育,学会了写新体诗,参加学生运动,并且认识了积极革命的青年华致远,她的命运从这里出现转折。

华致远是她的初恋,这段恋情是青涩无果的。她和他相识相知相爱,但门户之嫌使华致远终未成为她真实意义上的情人。她被父母强烈地要求与他断绝来往,最终被迫退学。“她像是从一个自由世界一下子落入了专制主义的王国”。她的初恋结束了,但是她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在他们分开的那个夜晚下着雨,淅淅沥沥的秋雨,涤荡的便是她懵懵懂懂的初恋,以及在措手不及中失去的贞操。他们有了一宿的床第之欢,失去了一个少女最宝贵的东西。从那个秋天的雨夜后,华致远就生活在她的回忆里,那个秋天的雨夜对于司绮纹来说好似一场美好而不失真实的梦。他消失不见,她被迫嫁人。他们再次相见是她临死前隔着车窗的张望。她的初恋是一个未完待续的省略号,带着遗憾与留恋,司绮纹进人了她婚姻生活的辛酸苦辣。

《第二性》说过:“父权制文明要求女人保持贞操;人们多少公开地承认男性有满足性欲的权利,而女人要禁闭在婚姻中。对她来说,如果性行为没有受到法规和婚配的许可,就是一种错失、一种堕落、一种失败、一种缺陷。”面对女儿未婚失贞,司老先生立即采取了行之有效的手段,将她许配给了庄绍俭,可是司绮纹拼死不答应。父女俩态度僵持,母亲因此大病不起,半年之后终于去世,司绮纹觉得这祸根就是因为她,于是她妥协了。她一边用出嫁来换取这个家庭对她的原谅,一边对庄绍俭生出深深的歉意和忏悔,带着对初恋的留恋和对母亲的愧疚,没能做再多的反抗。司绮纹悲剧的一生拉开了序幕。

少女时代的司绮纹是值得同情的,初恋无果,母亲去世,被迫另嫁他人,可是结婚并没有对她的处境有任何改善。对她来说结婚并不是很好的“前途”。“她从娘家和母亲的控制中摆脱出来,不是通过主动的征服,而是通过在一个新主人的手里重新变得被动和驯服,为自己开创未来的”。一个纯真尊贵的大家闺秀开始了没有爱情的寂寞人生。

二、妻媳形象——狰狞而坚强的罂粟

然而司绮纹嫁到庄家,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完美。庄绍俭的心另有所属,他憎恶家族硬塞给他的这桩婚姻,更加恼怒司绮纹的不洁。婚姻是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事业,然而司绮纹不可能经营好一段无爱甚至充满仇恨和厌恶的婚姻。新婚之夜,庄绍俭百般折磨羞辱她,摧毁了她的自尊。她一夜之间从被人呵护的象牙塔跌入到被折磨、被鄙夷的处境中。但是她原谅丈夫的粗暴,体谅他对他们的婚姻的不忠诚。她怀着一丝不洁的内疚,希望凭一己之力相夫教子,和美度日。可是庄绍俭不给她机会,这个家、这个时代不给她机会。

正如弗洛伊德所说:“在我们的社会里,男人追求女人时,总十分注重她是否是处女,这种观念已深植我们心中。”可是他不脏吗?他与齐小姐的私情,没有因结婚而有所收敛;他穿梭于烟花柳巷染上性病,更无耻地传染给妻子;他不顾妻儿老小,让司绮纹为他的腐败荒淫买单。相比司绮纹未婚失洁,他更脏。如果说司绮纹在婚姻伊始还有点委曲求全的意味,那么扬州之行和性病的传染让她开始了她对庄家的声讨。她不是不想爱,不是不想好好做一个贤妻良母,她被逼得只剩下反抗。她的仇恨将一切爱和情的浪漫、承诺、恩怨、是非通通抛在自己脑后,她以一种孤芳自赏、蔑视一切的方式嘲笑、玩弄周围的世界,她变成了一朵恶毒狰狞的罂粟。

她强奸了她的公公,因此颠覆了她与公公的关系,扭转了在庄家被鄙夷、被唾弃的局面,夺回了自主权。她通过性来释放压抑,实施报复。“她决定拿自己的肉体对她生活的世界来一次狂烈地报复,她没有爱也没有恨,仅仅是在玩世不恭,仅仅是在自娱自乐。司绮纹并不是放荡不羁,风流成性,她熟读四书五经也知书识礼,她是书香世家中的闺秀小姐,但是她苦闷的生活和令人气闷的处境让她无法呼吸,她需要发泄。因而她将目标锁定在卑鄙无能却又趾高气昂的公公身上。司绮纹不愿意再“屈服”下去,她要释放自己压抑太久的身体和灵魂。她选择“堕落”,无视别人的鄙夷与唾弃。

从公公手里夺回自主权,她成了庄家的“王熙凤”,事事雷厉风行,有谋有勇,显示出她超强的治家能力,她拯救了败落的庄家。她是庄家最大的功臣,也是庄家最不受认可甚至厌恶的仆人。戴锦华称司绮纹是“一个顽强得令人作呕又使人心酸地要在时代的剧变中把握自己的命运的女人”。尽管司绮纹在那个社会与时代面前显得寡不敌众,但她为争取自己的生存权利和幸福生活的念想始终没有改变过。这就是她的坚持,一种令人心痛的执着。

三、母亲形象——冷漠而扭曲的“恶之花”

波伏娃《第二性》中说过:“人们早就知道母性带有残忍的一面,却总是虚伪地想这是暴戾的继母才干的事情。”事实证明,残忍的并不一定就是继母,母亲与孩子的关系也会因家庭氛围的影响而改变。作为一个母亲,司绮纹与张爱玲笔下的曹七巧一样,她充满了自私和冷漠,甚至变态和扭曲。于是不少学者称她为“恶之花”。“恶之为花,其色艳而冷,其香浓而远,其态俏而诡,其格高而幽。它绽开在地狱的边缘”。

尽管每一个孩子都渴望得到母爱,可是并不是每一个母亲都会对孩子释放出母性的光辉,“只有平衡的、健康的、意识到自己责任的女人,才能成为一个好母亲”。显然,司绮纹是不平衡的,她对儿子很冷漠。在扬州之行中,大儿子庄星死在她的怀里。或许是因为不爱自己的丈夫,或许是因为对于这段婚姻的失望,一路回来司绮纹并没有哭天抢地的悲哀,一切都是淡淡的。波伏娃认为:“不存在母性的‘本能’,母亲的态度是由她的整个处境和她承受的方式决定的。”有时候对于孩子的残忍,与其说是针对孩子,不如说是针对丈夫和对这段婚姻。她总认为庄坦总是缺乏作为男人那一点根底,并且一直怀疑庄坦的“打嗝”是因为与庄绍俭不情不愿结出的苦果。她偷窥他与儿媳竹西的房事以确定他们是否和谐,得知儿子性无能时,她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恨儿媳竹西,明里暗里处处与竹西较劲儿。与其说是“恨”,还不如说是“嫉妒”。竹西的新鲜丰满、奔放自由、胆大妄为与司绮纹固守岁月的荒凉形成鲜明对比。竹西果敢而坚定,她有自己的主张。无论是果断与远去国外的父母断绝关系,还是嫁给庄坦,诱惑大旗,追求叶北龙,她每一步都为自己而活,不遗憾,不后悔。而司绮纹呢?她早年恋爱失败,婚姻不幸,尝尽了生活的苦楚。她从委曲求全到抗争、报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嫉妒竹西,嫉妒她可以藐视传统的道德原则,在大旗身上释放生命本能的欲望,她希望竹西和她一样得不到幸福的婚姻生活。可是每一次暗中的较量,都使司绮纹的迂腐可怜更加明显。

她对女儿总是漫不经心,什么事儿都是“怎么着都行”,面对女儿庄晨的困难,她不但不主动帮助,反而把前来投靠她的外孙女视为累赘。她嫉妒所有年轻鲜活的生命,就像张爱玲笔下的曹七巧一样,因为婚姻的不幸,亲情的冷漠,她变成了一个被金钱枷锁所束缚的悲剧人物,肆无忌惮地破坏周围的一切,自己得不到幸福,也不希望别人得到幸福,即使是自己的儿女。

这就是司绮纹。有人认为她丑,有人认为她恶,而笔者认为不能简单将人物形象这样归类,就像洋葱一样,“丑”与“恶”只是她的外皮,而真正的核心部分,只是她生为女人的无奈,“她不过是想以一个真正女人的身份在这个社会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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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姜黎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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